位于滇黔交界处的杭瑞高速北盘江大桥,桥面距水面565米,是目前世界第一高桥。龚小勇摄(中经视觉)
苍龙起舞,飞虹挂天,一座座贵州桥跨越黔山贵水,让天堑变通途。“地无三里平”的贵州,由此实现了从“千沟万壑”到“高速平原”的跃迁。
贵州桥、贵州路织就的交通网,连接了山里与山外,让山里人摆脱了肩挑背驮、跋山涉水的宿命桎梏,放飞了冲出大山、拥抱世界的梦想,成就了他们踏平坎坷、奔赴坦途的美好向往。
贵州桥,不仅仅只是一座座地标,更是迈向中国式现代化进行曲中一个个响亮的音符。
桥“见”贵州
大西南山脉间的贵州,“九山半水半分田”。这里重峦叠嶂、沟壑纵横,明代王阳明曾有“天下之山,萃于云贵;连亘万里,际天无极”的记述。非常之观,常在险远。多山的贵州造就了非凡的贵州桥。
坝陵河大桥,建成时为“国内钢桁梁悬索桥最大跨径”。走在桥梁内部的观光通道,云中漫步的惊险挑战着人们的胆量,山风从晒甲山和关索岭两座大山之间吹来,脚下的坝陵河峡谷变成了蜿蜒的一道线。
大桥全长2237米,主桥跨度1088米,桥高370米,比法国埃菲尔铁塔还高46米。建设历时5年,耗资14.8亿元,使用钢材6.5万吨,比北京鸟巢还多2.3万吨。“2009年建成的坝陵河大桥是一座里程碑。”贵州省交通厅总工程师许湘华说,它提高了贵州乃至全国山区桥梁建设水平。
此后,贵州桥梁建设的跨度、高度、宽度、难度不断刷新,梁式、拱式、悬索、斜拉等各种类型荟萃,一个又一个世界纪录接连诞生,贵州赢得了“世界桥梁博物馆”的美誉。
我国自古就有“桥的国度”之称。建筑、艺术与科技和谐相融,留下一段段传奇。古今延展,一座座横空出世的贵州桥,在提供出行便利的同时,更给人们带来了审美体验。
“中国天眼”附近的平塘大桥,充满力与美的魅力。跨槽渡河峡谷两岸,美女蛮腰般的3座桥塔俏然挺立,浅蓝色的钻石塔顶直刺蓝天,264根长短不一的拉索如翩跹起舞的苗族裙摆。
平塘大桥因常年云遮雾绕,被誉为“天空之桥”,最高的桥塔332米,相当于110层楼高,是世界上最高的混凝土桥塔。这意味着大桥的建造精度、桥塔适应温差的耐久性世界领先。
“平塘大桥包揽了国际桥梁大会(IBC)‘古斯塔夫斯·林德撒尔奖’、国际咨询工程师联合会(FIDIC)全球工程项目‘杰出奖’和国际桥梁与结构工程协会‘杰出结构奖’三项大奖,是继港珠澳大桥之后唯一实现包揽三大奖项的国内桥梁项目。”平罗高速平塘大桥“天空之桥”观光服务区区长罗池浩说,这里不仅有桥,还有因桥而生的风景、因桥而聚的观光客、因桥而兴的新业态……
贵州桥是一张世界级名片。截至2022年底,世界排名前10的已建和在建高桥中,贵州占了4座;排名前100的高桥里,将近一半在贵州。
杭瑞高速上的北盘江大桥,桥面至水面高差565米,是目前世界第一高桥。但用不了多久,它将被超越。
在六安高速公路花江峡谷大桥建设工地,记者乘坐施工电梯升到近200米高的桥塔平台,俯瞰脚下的北盘江,宛如蓝色丝带静卧于大峡谷的怀抱之中。据项目总工程师刘豪介绍,大桥主桥跨径达1420米,桥面与北盘江的垂直距离达625米,将成主桥跨径和高度均为世界第一的山区桥梁。
莽莽高原,万桥飞架。交通的沧桑巨变,让贵州实现了从西南“地理枢纽”到“陆路交通枢纽”的历史性跨越。川渝下两广,云贵通两湖,贵州是重要的连接点。贵州的经济地理由此重塑,区位优势得以凸显:纵向上是“一带一路”中国西部重要陆海连接线,横向上是地处以长三角一体化为龙头的长江经济带和以粤港澳大湾区为龙头的珠江—西江经济带的中间带,同成渝双城经济圈呈三角之势。
交通改善,从时间上缩小了贵州和先进地区资源分配的代差,从空间上缩短了贵州同先进地区共享资源的距离,也打通了制约贵州经济发展的难点堵点,促使贵州加快融入区域发展新格局,实现了地区生产总值增速连续10年位居全国前列。在今年初召开的贵州省两会上,省委书记徐麟讲到,加快高质量发展,贵州其时已至、其势已成。
万桥飞架,大道纵横。桥梁建设的奇迹,无声地诠释了“贵州缩影”“贵州样板”“贵州新路”。一座桥梁就是一个后发赶超的路标,一座桥梁就是一段攻坚克难的征程。
桥“见”希望
从秦开“五尺道”到汉通“西南夷”,再到明代奢香夫人建驿道,贵州因路而生,也注定由路而兴。如今,这里跨江跨河大桥屡屡变为现实,“阁道架飞虹”不再是想象,“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也不再是“夸张”。
“山的那边是什么”,这大概是很多贵州人小时候最爱问的问题之一。跨越黔山贵水,会有人这样回答:山的那边,是希望凝成的海,是一瞬间照亮眼睛的美好世界。
因为这份希望,贵州人可以不怕苦、不怕死。上世纪50年代,川藏、青藏公路的部分建设者转战贵州,依靠钢钎、大锤、洋镐、撮箕、手推车等简单工具,穿悬崖、凿绝壁,打通了连接贵州册亨到广西三江的公路,留下了“筑路意志坚,扛起大道上青天。踏碎了云朵、踢到了山尖,不管车马来多快,总在我后边!”的豪迈诗句。
有了这份希望,架桥修路融进了贵州人的血液。打破为山所困的命运枷锁,去看精彩的世界,过更好的生活,他们为此伤透脑筋、费尽周折,但脚步从未停歇。
纳雍至晴隆高速公路上的牂牁江大桥建设工地,机械轰鸣,一派繁忙。在这里,记者偶遇一位名叫“修桥”的电焊师傅——申修桥。已过不惑之年的申修桥,筑路架桥近20年,人生中最得意的一件事是——用掌握的技能为家乡建了一座桥。
申修桥家住道真自治县上坝乡双河村,这个因河而得名的黔北村庄,曾经饱受无桥之苦。“水浅的时候能赤脚蹚过去,遇上夏季发洪水,过河不安全,就索性尽可能不出门。”申修桥告诉记者,年幼的孩子上学,需要父母背着、抱着送到河对岸,祖祖辈辈都希望能在河上造一座桥,父亲为此给自己取名“修桥”。
岁月流转,不变的是对架桥修路的执着。花江峡谷大桥近200米高的桥塔平台上,年轻的六安高速第八合同段带班班长康绍永,与50位兄弟轮番上阵,昼夜不停。在逼仄的空间里,捆扎钢筋、浇筑混凝土,大桥建设的紧迫感让他们无暇“恐高”……
诚然,困难不会因此减少一分。喀斯特地貌造就了雄奇多彩的贵州,也带来了连峰际天、溶洞遍布的艰难施工环境。在这样的条件下修路架桥,需要在被地壳运动“揉碎”的峡谷深沟作业。想要改变困顿局面,何其艰难!
曾经,关于架桥修路,贵州人一直在两难之间徘徊。
“我们修一条二级公路的造价水平是每公里800万元,是广西等相邻省份的2倍。”提出打造“高速平原”的计划之初,不少人认为,对于贵州这个经济底子不好的穷省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作为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如果路都不修,更发展不起来,不修不行。”贵州省公路局副局长阮有力说出了人们内心的纠结。
贵州经济发展曾长期滞后,人均GDP全国倒数。多年发展不起来的一个核心问题,是交通建设滞后。没有交通就没有流通条件,没有流通条件经济发展就无从谈起。进入新时代,贵州发展再也慢不得、等不得。
关键时刻,来自中央的支持让贵州走出困局。2012年初出台的《国务院关于进一步促进贵州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的若干意见》开篇即指出,“由于自然地理等原因,贵州发展仍存在特殊困难”,强调要“坚持把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放在优先位置”,打破交通瓶颈制约。
政策春风坚定了贵州“小省办大交通”的信心,开启了交通发展赶超进位的“黄金十年”。10年来,贵州坚持交通引领,投资融资屡次刷新纪录,累计完成公路水运投资1.25万亿元。其中,2014年首次突破千亿元大关,2016年投资总额位列全国第一,2018年创历史新高,共有8年投资总额超千亿元,这也是该省交通发展史上投资最多的时期。
在“无桥不成路”的贵州,交通建设熨平了大山的褶皱。截至2022年底,126万座山间,架起近3万座桥梁;17.6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建成公路20.96万公里、高速公路8331公里和铁路近4468公里(其中高铁运营里程1651公里)。
10年间,贵州高铁从无到有,先后在西部地区率先实现县县通高速、村村通硬化路、村村通客运,交通条件实现从瓶颈制约、初步缓解到基本适应、适度超前的历史性跨越。
桥“见”奋斗
穿峰越谷出深山,桥梁隧道紧相连。层峦叠嶂挡不住,条条巨龙腾云间。人们很难想到,贵州桥的惊艳,是被倒逼的结果、无奈之下的选择。
“我们造桥不是为了追求最大,这不是我们的初衷。”许湘华说,贵州“小省办大交通”,节约成本是最重要的考量之一。
复杂的地形地貌,让贵州“集”齐了世界上所有的桥梁类型。许湘华介绍,只要地形允许,山头不是很高,在40米之内能控制得住,哪怕墩高一点,一般都是修梁桥,“因为造价低”。跨径超过40米,要修连续刚构桥,“它能让跨径扩大到200米”。再往上,就要根据地形来了,从普通混凝土的拱桥到钢管混凝土拱桥,但到475、500来米,拱桥也到顶了。再大的跨径,就是索结构桥,悬索、斜拉……
相对于平原地区跨江跨海修桥,只要桥墩出了水面,剩下就是将结构件从水上运输到桥底下吊装,贵州山区运输条件有限,大的构件运不进来,需要在施工工艺和结构形式上做更多创新。
许湘华表示:“也不是为创新而创新,但我们不怕创新。可能有些地方不敢拍板的桥梁建造,我们通过各种计算、试验,加上自己确确实实比较有经验了,所以最后干了,不断地突破自己。”
雨雾潮湿的自然环境和高昂的施工成本是贵州建桥面临的特殊挑战。在贵州纳晴高速公路有限公司总经理冉茂伦看来,解决上述问题让传统的建桥变成了新兴行业。
冉茂伦最引以为傲的是对新材料的应用。他以建设中的牂牁江大桥为例介绍,传统的主板是铝合金,但牂牁江大桥在铝合金中添加了稀土,增强了防腐作用,降低了运维成本。同时,大桥采用了大量的轻型材料,降低了重量同时也减少了投资。
为全面铺展“高速平原”,智慧的交通人创造出许多世界首创的设计方法。为稳固吊塔,他们用上了火箭发射架技术;缺少河砂,他们就地取材开创了机制砂应用;混凝土输送高度有限,他们发明了接力泵送技术;超高桥塔建造难度陡增,他们创新采用了“液压爬模”技术……
新时代的多彩贵州,一些方面冲出了“洼地”、有的地方走到了“平地”、有的领域攀上了“高地”。从“长期跟跑”到“并跑领跑”,以桥梁建设为代表的贵州交通科技成果斐然夺目,填补了国内外多项技术空白,部分技术处于国际领先水平。截至2022年底,贵州桥梁共荣获古斯塔夫斯奖4项、鲁班奖5项、詹天佑奖2项、李春奖8项。
随着贵州桥梁“科技树”的茁壮成长,在技术层面,如今贵州已经没有建不了的桥。
而这并非故事的全部。在贵州还有个奇特现象,一条高速路可以有10多个业主。阮有力说:“贵州修高速造价高,投资风险大,很多时候仅靠一两个投资主体难以完成,多业主制是我们融资模式上的一大创新。”
2009年,贵州提出“用10年左右的时间实现县县通高速的目标”。针对交通建设特别是省规划高速公路建设资金需求量大、融资难问题,创新投融资办法,推进高速公路建设多业主制,调动各方积极性,通过省、地共筹资本金的办法促成了一批省高项目的建设。
这个过程中,企业出钱建高速公路,建成后由企业自行收费回收投资。路权属于政府,运营属于企业,一般是30年后政府再收回。贵州的政企联手创新PPP融资模式是交通建设的宝贵经验,在实际运行中存在多种类型的组合,比如“BOT+EPC”“BOT+EPC政府补助”“股权合作+EPC+运营期补贴”等,多种PPP形式拓宽了贵州高速公路投融资之路。
贵州省公路开发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袁泉讲到,一方面,没有纳入国家规划的高速公路往往存在较大的资金缺口;另一方面,随着交建市场的饱和,建设企业需要项目维持运转,只要符合企业的内部收益率要求,就有企业愿意干。贵州融资模式有效解决了政府缺资金、企业缺项目的难题。
敢为即是奋斗。贵州从“跬步皆山”变成“高速平原”,靠的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开拓精神。贵州人以团结奋进、拼搏创新、苦干实干、后发赶超,走出了一条有别于东部、不同于西部其他省份的交通发展新路。
而今,这种力量也激励着贵州各族干部群众使出“闯”的干劲、拿出“抢”的状态,知重负重,克难前行。
桥“见”梦想
有人说,黔山贵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这几年随着交通、服务等基础设施渐渐改善才款款登台,却立即艳惊四座、轰动全国,现出后发之美。
何止于此!贵州丰富的生态资源、能矿资源、人文资源,都在交通问题解决后,走到台前,显现出巨大价值。
长顺县广顺镇石板村凤凰坝电商服务站门前,一条平整宽阔的“四好农村路”,从坝子上一直延伸进山里。
以前,农货出山老百姓靠摩托车一次只能运两袋,种再多也只能烂在地里。“路修好后,很多村子设立了电商物流服务网点。农产品集中上市的时候,大货车直接开到村头,农产品不愁卖。”长顺县农业农村局局长吴泽灏说。即便在广顺镇最偏远的核子村,路通后,折耳根种植也从几亩地快速发展到上万亩规模。
与长顺距离200公里的六盘水市气候凉爽,特别适宜刺梨、茶叶、猕猴桃的生长,过去种了再多也运不出、卖不动,难以大规模种植和发展。近年来,随着六六高速、水兴高速、六安高铁开通,给这些特色产品打开了一条绿色通道,远销海内外。六盘水市农业科学研究院院长罗文说,路网完善后,农资下乡更便捷。特色农产品物流、仓储、加工跟着发展起来了。
独特的气候优势、自然和生物资源的多样性,为贵州现代山地特色高效农业的发展奠定了先决条件。蛋鸡林下散养产出的长顺绿壳鸡蛋,色绿翠、香清嫩的都匀毛尖……黔货出山,行销天下。贵州如今推动12个农业特色优势产业提质增效。辣椒、刺梨、蓝莓等种植面积领跑全国,农产品加工转化率达到59%。
以“四好农村路”为核心的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从根本上改变了贵州农业发展条件,推动农业生产从单一种养业转变为三次产业融合发展、农业经济增长从要素驱动转变为创新驱动。
再说能矿资源开发。伴随新能源汽车产业迅速崛起,贵州同样以明显的资源优势站在了“风口”。贵州磷、铝量大质佳,磷矿储量位居全国第三,也是我国铝土矿三大主产区之一。就地取材,得地利之便获得众多汽车零部件企业青睐。
遵义巴斯巴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生产车间里,机器轰鸣。这家从深圳引入的企业,主要生产新能源汽车充电连接器、高压继电器等七大类产品,和国内90%的新能源整车制造厂都有合作关系。遵义新能源汽车产业园区里,另一家生产新能源汽车铝合金低压铸造电机外壳、电机端盖产品的蓝辉新材料有限公司,和巴斯巴一样是“外来户”。
遵义素有“西南铝谷”之称。但对于落户,蓝辉董事长杨安也犯过嘀咕:“遵义电费、天然气、用工都比广东便宜,可如果交通物流成本下不去,这些优势都会被抵消。”实地考察后,遵义四通八达的交通网打消了他的疑虑。
产品外运速度慢,原材料内运成本高,也曾是老工业城市六盘水发展的掣肘。“作为重要的能源、化工基地,六盘水经济主要就是依靠大宗工业产品,其发展瓶颈是物流成本太高。”六盘水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四级调研员杨正学说。
六盘水矿产资源丰富,特别是煤炭储量占贵州省近三分之一。交通的改善让当地的资源开发插上了腾飞的翅膀。目前,该市“煤—焦—气—化”一体化产业体系基本形成,构建起链条较为完整的水城经济开发区铝及铝加工产业集群,六枝磷酸铁锂项目一期建成4条生产线、产能3.2万吨/年,合众锰业年产5万吨电池级硫酸锰项目实现量产。
“县县通高速后,各县产业园区的招商环境都改善了。”贵州省工信厅运行监测协调处处长任兴华介绍,2022年,全省总产值100亿级开发区达到47个,十大工业产业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突破1万亿元。其中新能源电池及材料、电子信息制造业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分别增长84.7%、45.9%。
旅游业是贵州交通建设受益最大的行业。路与桥构成的高速路网,让来贵州“探古寻幽”更加便捷,如珍珠般散落在黔山贵水间的景区景点、传统村落、特色风物等资源被便捷地串珠成链,进入游客视野、融入旅游产业链。
如今,在全国乃至世界独一无二的贵州桥,也成为新的旅游资源,桥旅融合风景独好,风光无限。
与平塘大桥相伴而生的“天空之桥”服务区,积极拓展旅游功能,获评3A级旅游景区,成为贵州目前唯一以桥旅融合为目标的高速公路服务区,即使在疫情冲击下,仍累计接待游客超过120万人次,消费额突破800万元。
“十三五”时期前4年,贵州接待游客人次、旅游总收入均保持30%以上的增长速度,贵州旅游从全国中游跻身第一方阵,为贵州加快推进旅游产业化奠定了坚实基础。
“交通建设从根本上改变了贵州旅游业发展的进程。”贵州省文旅厅资源规划开发处副处长王云峰说,“藏在深闺”的旅游资源因此具备了开发利用条件,进入贵州旅游的舒适性、便捷性、通畅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为贵州旅游业实现“井喷式”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桥“见”巨变
从前,山里的贵州人,只在生活的低处抬头眺望,大山是穿越不过的屏障。如今,万桥飞架托举起经济社会跨越发展的一马平川。山隔水阻的开放大门打开了,肩挑背驮的民生之艰解除了,一些地方“孤岛”般的生存状态结束了……记者采访中听到最多的是,最大的变化是人。
万桥飞架,打开了脱贫致富的大门。
“对门看得见,相见要半天”。位于滇黔交界处的毕节市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海拉镇海元村,此前被牛栏江死死锁在乌蒙山脉深处,沿岸群众祖祖辈辈生活在几乎与山外隔绝的“孤岛”之上,溜索曾经是当地村民与外界联系最为重要的交通工具。
“农产品卖不出去,外面的东西也难以运进来。”海拉镇海元村党支部书记曾朝鼎告诉记者,自己的祖辈一直与贫困作斗争,无奈交通受限,发展不起来。
2017年,一座连接两岸的车行桥——铅厂大桥在海元村建成通车,改变了当地群众祖祖辈辈进出大山的交通方式。海元村村民冷统乖过去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如今家里不仅喂养了6头大牛,家里种植的农特产品能轻松卖出去,年收入超过6万元。
2013年以来,贵州省推进“溜索改桥”工程,威宁县修建大型“溜索改桥”8座,牛栏江沿岸的20余个村、10余万群众的出行难题得到解决,曾经的“孤岛”与外界更加紧密地联系起来,为当地群众脱贫增收创造了重要交通基础。2020年11月,曾是贵州贫困人口最多、贫困程度最深、贫困发生率最高的深度贫困县——威宁县宣布脱贫摘帽。
“要致富,先修路”永不过时。从过去的“河山阻隔行路难”,到如今的“车水马龙奔小康”,一座座架设在深山之间的桥梁,成为连接山里山外的一个个支点,改变了山区群众的生活方式,成就了山里群众的好日子。
万桥飞架,让梦想走得更远。
“七一勋章”获得者、“时代楷模”黄大发,60多年前以“拿命换水”的誓言,带领村民历经30多年,在悬崖峭壁上凿出一条9400米长的生命渠,创造了“愚公移山”的当代奇迹。而今,在这条将溪水“引进来”的大发渠边,又建起一座让大家“走出去”的大发渠大桥。
引来脱贫的水,修建致富的桥,是耄耋老人黄大发的两个心愿,如今都已实现了。他说:“修了致富桥、幸福桥,团结村的子孙后代包包要鼓起来了。”
敢想加实干,就可能有奇迹发生。团结村党总支书记王朝海告诉记者,该村目前正依托交通优势,乘势而上构建“农、文、旅”融合发展示范村,村里最近刚与一家矿泉水厂签约,“‘天渠’山泉的甘甜将滋润更多人”。
一座座桥梁就像一把把打开山门的“金钥匙”,把一只只“金凤凰”引进门,推动巨大的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在城乡间双向流起来、滚起来,让梦想一步步成为现实。
万桥飞架,唤醒了沉睡的土地。
位于贵州东北角的德江,高速公路建成之前,不管是到省会贵阳,还是去首府铜仁(今铜仁市碧江区),都要沿着盘山公路翻山越岭,花费10多个小时,一度处于被遗忘的状态。
如今的德江,4条高速公路在当地交会,成为黔东北地区北上成渝、南下湘江的必经之地和贵州省重点打造的“重要区域性支点城市”。
山还是过去的山,山已不是过去的山。受益于四通八达的高速交通网络,德江的肉牛、天麻、花椒、精品水果等特色产业快速壮大,特色产品源源不断地走出深山,进入千家万户。
德江县委书记杨雪峰表示,将全力发挥区位带动优势、要素吸附优势、交通通达优势,着力优化城镇空间布局,拓展和丰富城市内涵,让“支点”有支撑,“枢纽”成中心。
万桥飞架,带给贵州的变化是全局性、历史性的,支撑贵州创造了后发赶超的“黄金十年”。
——923万建档立卡贫困人口顺利摘帽、66个贫困县精彩出列,撕掉了“绝对贫困”的历史标签。
——地区生产总值增速连续10年位居全国前列,GDP2015年突破1万亿元,2022年突破2万亿元,经济总量在全国的排名由2011年的26位上升至22位。数据显示:2011年至2020年10年间累计完成的经济总量是前一个10年的4.67倍。
——大数据产业实现从无到有,实现了从“风生水起”到“落地生根”再到“集聚成势”的精彩三级跳,数字经济增速连续7年位居全国之首。
……
贵州桥,是架在民心上最诗意的风景。一座座跨越天堑的奋斗之桥、开放之桥、民生之桥、风景之桥,一条条通向未来的志气路、幸福路,让整个黔山秀水生动起来,让时间的马车提速,让高原的心情起舞!
桥“见”未来
“没有游客着急,游客多了也着急。”随着贵南高铁通车时间日益临近,贵州荔波小七孔景区的运营人员“稍显焦虑”。贵阳到荔波小七孔的时间将缩短至40分钟左右,当地接待配套能力能否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批游客?
让文旅部门同志着急的还有,如果不能推出更多更丰富的产品业态,荔波旅游将停留在门票经济阶段,对地方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有限。
快速发展的旅游业让贵州人尝到了甜头,同时也看到了不足。“天空之桥”服务区的桥旅融合,总体来看还是单兵作战,既没有在高速公路系统内形成网络,在与周边景区的联动上,也还在摸索当中。从全省看,开发贵州高桥、大桥旅游资源,尚在试水,有看好的前景,但路径并不明晰。
交通短板拉长,新的不适应却又出现了。
贵州与周边省份之间不断增多的快速通道,推动该省对外开放格局实现了历史性重塑。商务部原副部长陈健认为,交通基础设施的改善,是近年来贵州经济社会发展最令人瞩目的现象之一,这让贵州“从根本上改变了发展格局,让开放的大门越开越大”。
但开放型经济在贵州占比很低,能够融入国际国内双循环的产品不多、竞争力不强,交通优势尚未转换成流通优势,交通枢纽尚未成为物流枢纽、经济枢纽。
更值得关注的是,高速公路、高速铁路犹如在两地之间架起了一根根管道,“虹吸效应”对各地发展的影响与日俱增,贵州如果不能持续深化改革、营造良好发展环境,不仅不能聚集发展所需的资源、人力和资金,甚至现有的发展要素也会流向周边地区。尤其是省会贵阳的规模、速度、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全省发展的速度和能力,也决定着贵州的交通枢纽能在多大程度转换为物流枢纽、经济枢纽。
对于存在的短板和不足,贵州决策层的认识是清晰的:发展不足、质量不高是当前主要矛盾的集中体现。面对产业发展滞后、城镇化水平偏低、科技创新能力弱、开放水平相对不高等问题,贵州人知不足而后进,望山远而力行。
一滴水里观沧海。罗池浩告诉记者,要推动“天空之桥”与平塘地区的“中国天眼”等景区联手,建设具有特异性的旅游目的地;正在建造的花江峡谷大桥,在设计阶段就通盘考虑了旅游需求,在桥塔顶部设置景观水吧,在大桥腹部安装玻璃栈桥式餐厅……六安项目公司副总经理黄喆期待,花江峡谷大桥将与黄果树等周边景区形成联动发展格局,带动周边少数民族村寨、悬崖度假及户外极限运动等资源开发。
巨浪起于微澜。加快缩小物质流、能量流、信息流、资金流、人口流等各种差距,贵阳贵安深度融合发展,城市建设面积将达到990平方公里,具备了建设千万级人口城市的条件,为打造经济体量大能级城市,更好发挥黔中城市群核心区的辐射带动作用提供了支撑。
以大能级城市为中心,贵州着力发挥交通网络优势,加速开放平台建设,对外开放的步伐越走越快,“外部企业+贵州资源”“外部市场+贵州产品”“外部总部+贵州基地”“外部研发+贵州制造”日益增多。
一路向西,深度融入“一带一路”,中欧(中亚)班列数量持续增加;稳步向南,参与西部陆海新通道,贵阳国际陆港建设持续走向深入,贵阳都拉营—广西钦州港、贵阳国际陆港—广州港黔粤班列进入常态化开行;加速向东,重启乌江“黄金水道”直抵长江,满载货物的轮船穿梭在乌江之上,黔货源源不断地走出大山……
顺时而谋,乘势而上。千沟万壑蕴藏着后发赶超的强大势能,向前的力量正在多彩贵州的每一寸土地上迸发,向上的激情正在千山万水间涌动。
“在新时代西部大开发上闯新路,在乡村振兴上开新局,在实施数字经济战略上抢新机,在生态文明建设上出新绩。”贵州正全面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视察贵州时的重要指示精神,全力推进新型工业化、新型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旅游产业化,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四梁八柱”初步构建。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如今,交通、文化、资源等优势正源源不断地转化为胜势、汇聚成发展强势,把握时代大势、符合发展规律、体现贵州特色、服务国家全局的中国式现代化贵州实践,正稳步推进。
(经济日报调研组 调研组成员:赵子忠 曹红艳 王新伟 王轶辰 吴秉泽 于 浩 姬晨熠)